*書協理事、草書委員會委員

上海市工委副主任、市書協主席

書法報：丁主席，傳統中讓您印象深刻的匾額書法有什么？

丁申陽：上海成為新*成立前的十里洋場和民族工業的發祥地，自然有眾多的名名字鋪，更少不了一些有名的匾額。小時候常常約上幾個朋友去南京路玩，一路走去便是黃浦江灘的外灘。在游玩途中便會被一些店招引來，印象較深的有“朵云軒”（圖1）、“大光明電影院”、“童涵春堂”（圖2）、“沈大成”（圖3）等。這些招牌上的字雖然與那些店是緊密相連的，見了很多招牌便會想到那些店鋪，見到了店鋪又會想到招牌。由于自己偏愛寫字，自然而然會對這種招牌上的字有所注意，這對我初學書法起到潛移默化的作用，慢慢產生了藝術審美觀念。

圖1朵云軒

圖2童涵春堂

圖3沈大成

我一直覺得一個人的繪畫審美觀是從孩提時代識字開始的，橫平豎直、方方正正便是從小烙在頭腦里的印跡。匾額書法以其獨到魅力影響了一些學書者，如上海的“朵云軒”，集的是米字，瀟灑飄逸，意趣盎然；“沈大成”以楷書字鐫刻，端莊大方，字正腔圓。而另一個我印象非常深的“童涵春堂”則出自清末一位秀才之手，有著明顯的魏碑痕跡，令人印象極深。

書法報：匾額書法在書體上有什么講究？您大概選擇哪種書體？

丁申陽：我覺得需要以大眾易于接受的書體為主，楷、行會非常適合，當然也要看匾額所屬地的環境、屬性等，有之后隸書、篆書也有不錯的。由于我當時在擔任過美工設計，在拍片過程中，一般的歷史畫面必須復原，所以模仿了長期的招牌，發現過去的匾額絕大多數只是以厚重、寬博一路為多。所以匾額書法還是要以內斂、大眾可識度高、有共性的藝術來表達。

丁申陽題"桃花源"

藝術報：匾額書法在樣式取向上有無特殊要求？

丁申陽：匾額書法的樣式要與實體的屬性相吻合，以特色藝術去體現，以易懂、易識為第一要素。如果一個寺廟讓你題字，顯然不能以飽滿、瘦弱的書體去寫。反過來如果是一個花店或化妝品店，就必須寫得“美”一些，“奶油”一些。當然這也對書寫者強調了更高要求，即一位書法家應該熟練掌握多種書體才行，這只是藝術的魅力所在。

我寫過一些小說書名，和題字書法差不多，導演或許會先讓我知道結局，字體要盡量與情節吻合，比如*爭片和小說片片名書寫風格就不能一樣。謝晉導演曾說，“如果把一部劇本當作一件服裝，那么電影片名就像是這件服裝上的紐扣，寫得好經常增光添彩”。那么匾額書法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丁申陽題"七寶老街"

書法報：匾額書法在章法處理上應注意這些？

丁申陽：匾額書法在現代通常以從左至右為多，當然還有許多是保留特色書寫形式，從右至左的，章法上必須按照書體的不同來差異。由于字數不多，字的大小差異不宜太多；因為是橫向書寫，應多留意左右顧盼。

此外匾額書法通常是經過了二度創作才懸掛的，即先由書家在白紙上書寫內容，然后翻刻（雕刻、打印等）在匾額上，這種翻刻的方式可能達不到原本書作的動機匾額代表什么，所以我認為枯筆不宜太多，還是需要以實筆為主。字法的正確與否只是匾額書法的關鍵，尤其留心不要去寫字法上有爭議的字，更不能寫錯別字，以免貽笑大方。

丁申陽題"悲愿宏深"

書法報：有眾多匾額是將書家的佳作放大后制作而成，這種方法能否適合？

丁申陽：時代進步了，現在的電腦制作方法多樣，不可能讓書家直接書寫在匾額上。制作的過程不可導致，關鍵是書寫者的心中需要要有大概念，要有空間感，這樣就能在匾額制作后表現出自己其實的水準。在匾額翻刻制作時，書家最好在現場對一些細節進行迅速糾正。

書法報：商業店面的門頭作為匾額的重要方式之一，當下被千篇一律、整齊劃一的電腦字體所取代。請從文化和審美的視角探討您的見解。

丁申陽：當下眾多地方的匾額都被電腦書體甚至一種固定形狀籠罩了，例如北京一條市中心的路上有連續六七家的店招都是白底黑字的電腦字體，遠遠望去還以為去了殯儀館，后來經媒體爆料后才改正過來。這表明一些負責人要么貪利省事，要么沒有審美觀，缺乏對傳統文化、書法美術的思維和尊重。

丁申陽題"馨源"

也有一些投資者寧肯在店面、內部裝修上不惜重金，而對于招牌卻不甚講究，這體現了商業大潮下的文化缺乏。現代社會也有一個特征就是追求名人效應，喜歡請一些官員、文化名人、演藝名人來題字，而全然不顧書寫者的水準到底如何，這只是文化缺乏的體現。

匾額書法從哲學視角來講是輻射型的哲學教育，它面向大眾，完全公布在公眾的目光下匾額代表什么，強迫你來欣賞。因此一幅好的對聯藝術會對提升人的審美理念意識起到一定作用。通過匾額書法還能知道藝術史、人文史，經典匾額甚至流芳百世。另外，匾額書法表現的不只是是書家的水準，還能看出工匠制作的功底，出色的制作水準只是反映審美意趣的一個方面。

書法報：有的地方對原有你們熟悉的匾額以不易識等因素提議更改。對此，您怎樣看？

丁申陽：如果輕易更換這些經典匾額和你們早早已熟知的匾額，則是對歷史的不寬容，就像隨意拆遷歷史保護建筑一樣。

藝術報：當代匾額書法發展還面臨什么困境？振興當代匾額書法，您有什么建議？

丁申陽題"顧公廣場"

丁申陽：匾額書法成為藝術模式中的重要一項，在現今的發展確實見到了一些弊端。由于藝術成為實用性書寫的功用正在削弱，科技的演進、電腦的普及已經使繪畫越來越戲劇化了，導致大個別作品只能在展廳、書齋等場所被人觀賞，而匾額書法卻沿襲著實用的功能存在于世。

現今，匾額書法成為店面招牌，或者門店展示，在社會上愈發越遭到重視。同時，隨著商業的演進，越來越多門店的出現，使得大家對匾額樣式、匾額書寫的品質并且多樣化的要求也愈發越高。另外，匾額的制作工藝還存在一些不夠精煉的弊端，有些或者很粗糙。在城市文化建設上，特別對于故居、古鎮、名店、優秀建筑等文化美術類的匾額，更應該認真對待。

丁申陽題"閑云野鶴"

建議有關部門在審核一些項目時，能夠在設計階段也與藝術界專業專家商量一下，讓正確的、漂亮的、多變的匾額亮相于更多場合。當然，這首先還是必須培養大眾的審美情趣，以及對藝術特色的熱愛。特別是在北京等一些現代化城市中，不能只有珠光寶氣，更要有傳統文化之氣。實際上，書法的發展任重道遠，在上海，每年少兒美術考級為四萬人左右，而鋼琴卻有十萬人左右。這表明在書法的普及上需要也有長期的事情可以做。

匾額書法另一個特征就是顏色和字色的協調關系，以及匾額與建筑整體風格的協調關系，這體現了一個設計者的審美觀。對書寫者來講，所寫的字體首先需要是帶有公共認知性，然后必須具備一定的個性和戲劇性。在北京朱家角鎮就有一個“匾額博物館”，每次進去參觀都讓人駐足忘返，既欣賞了藝術，又知道了每塊匾額背后的人文故事。

然而，匾額書法的發展離不開當今社會文化演進大環境下的藝術繁榮發展，只有在從上到下都強調文化、尊重傳統的前提下，匾額書法才會有更大的前途。否則，便會被長期粗制濫造的電腦字體所取代。（記者印兆麒）

供稿：2020《書法報》第4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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