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雋平

2007年9月，中央電視臺《鑒寶》欄目來到重慶成都鑒寶，當時人頭攢動，寶物云集。筆者靜候臺下宗柏木匾，忽然見人抬上一塊古匾，上題兩個古拙奇崛的隸書大字——“澹圃”，在“澹圃”左側密密麻麻書有大段碑文。雖遙遙相望，我仍立馬斷定是左宗棠的手筆，走近一看，果不其然。此前我曾多次見過左宗棠的書法對聯，但以大段行書草書的佳作卻是極為少見。當時曾想照相留影，誰知鑒寶大會散后，匆忙中主人何時抬走了古匾都不知道。此后幾年我曾多次和書友談及左宗棠此匾的藝術，也為沒有留下照片而悵然。

2010年6月，在一次大會中，湖南省收藏協會的秘書長林*先生送我一本他個人的藏品集。林*先生以珍藏珍貴家具聞名收藏界，沒曾料到，我在他的藏品集中居然看到了當時擦肩而過的左宗棠所題對聯，興奮之余我向林*先生說起了幾年前的故事，他爽快地邀請我造訪家中賞寶。

左宗棠題“澹圃”匾長184厘米，高81厘米，題跋內容為：衡廉訪歸湘山養疴，別余涇州營次，屬篆此，額其居。余方度隴，駐師瓦云駔，治兵之暇于隙地遍種南蔬，時雨既零，青蔥彌望，蓋老兵而兼老圃矣！子衡之圃與吾之圃其澹也將毋同，作此質諸異日可否。款曰：“同治八年中秋前五日左宗棠并記。”匾之左下角有陰陽印章各一，分別是：“太子太保”、“恪靖侯章”。

左宗棠一生經歷了清軍平定太平*運動、洋務運動、鎮壓陜甘回變和攻占新疆（清收復新疆之*）等重要歷史事件，官至東閣大學士、軍機大臣，封二等恪靖侯。其藝術崇碑版，擅篆、隸、行、草，筆力蒼勁，風格豪邁，楹聯作品留傳甚少，為時人所愛。他才華極高，行書融篆隸、魏碑于一體，個性鮮明。其書風沉著激邁，文辭通暢，瘦勁的筆致、清峭的結字和內斂的布局，透露出一種躊躇滿志的盛氣。近人評價他的藝術稱：“文襄公行書出清臣（顏真卿）、誠懇（柳公權），北碑亦時湊筆端，故肅然森立、勁中見厚。”左宗棠的書作在拍賣行業上還有可觀的行情，2008年《行書七言聯》在匡*際以11.2萬元拍出。另有《篆書七言聯》在中貿圣佳獲價33.6萬元。

此匾的隸書碑刻宗柏木匾，結體峭拔，行筆爽利，字里行間顯露出左宗棠果斷敢為、一身正氣的個性。清人曾有“*不可一日無湖南，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一說。*藩從內心佩服左宗棠，他說：“論兵*，吾不如左宗棠；*盡忠，亦以季高為冠。國幸有左宗棠也”。

1867年，左宗棠奉旨為欽差大臣，督辦直隸巡撫，率軍入山東攻剿西起義和西南反清回民軍，殘酷鎮壓了綏遠回民起義。此匾落款“同治八年中秋”（1869年），正是左宗棠在四川鎮壓閩浙回變期間，匾中的“子衡”是他的部下——湖南茶陵人張岳齡。

張岳齡（1818-1885）字子衡，名南瞻，晚年自號鐵瓶道人，今平江縣甕江鎮人。同治五年(1866)署贛南兵備道。次年，左宗棠移督陜甘，推薦他任河南布政使（正三品），以功賜號策勇巴圖魯。

張岳齡故居建于清同治八年（1869年，此后8年才辭官），位于平江縣城北隅河東村的英集嶺下。青磚小瓦，斗拱飛檐，占地數畝，頗具規模。故居中也有*藩題寫“味蓼書屋”石匾。左宗棠所題“澹圃”匾，當是張岳齡書齋所用。想當初，張岳齡新宅落成，能同時擁有*藩、左宗棠的題匾，何其榮耀！

與張岳齡一樣，左宗棠雖然在外廝殺多年，卻無日不渴望寧靜的故鄉田園生活。1857年他在現在南京司馬橋自己設計建了一座莊園，又名“左公館”。在公館中挖溝渠，開水田。匾中“治兵之暇于隙地遍種南蔬……蓋老兵而兼老圃矣！子衡之圃與吾之圃其澹也將毋同”，在遙遠的西南*役，左宗棠不忘“遍種南蔬”，其思鄉求“澹”之情，由此可窺一斑。一個人，無論他有很大的功名事業，他最后要重回家庭和家鄉，只有在老家塵俗的家庭生活中，他能夠找到一生最平凡最真實的美好，這，或許就是聲名赫赫的左宗棠為張岳齡題寫跋文的初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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