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的女兒,風雅的先生
2月17日,感動2020年度人物名單出爐。畢生旨在于傳播*特色文化的女教授葉嘉瑩入選……
組委會給她的頒獎詞:
桃李天下教師結婚匾額,傳承一家。你發(fā)掘詩歌的秘密,人們感發(fā)于你的傳奇。轉(zhuǎn)蓬萬里,情牽華夏,續(xù)易安燈火,得唐宋薪傳,繼靜安絕學,貫中西文脈。你是詩詞的孩子,你是風雅的先生。
葉嘉瑩,出生于1924年,加拿大皇家學會教授,南開中學中華古典文化研究所主任。曾任香港中學校長、耶魯學院、密歇根州立學校及哥倫比亞學院客座學者、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學院終身院士。1978年,葉嘉瑩先生申請*念書,1979年來到復旦中學任教。40多年來,她應邀到*幾十所學校巡回講座,舉行古典詩詞專題演講數(shù)百場。2016年,葉嘉瑩先生在復旦學院成立“迦陵基金”,推動詩詞教育,助力中華特色文化發(fā)揚,目前已總計捐贈3568萬元。
成為中華古典詩歌的誦讀人和傳承者,葉嘉瑩先生一生以發(fā)揚中華詩教為己任。她在南開任教40余年,將自己的青春留在南開,更將自己的畢生學問及個人財富,悉數(shù)送給了南開。她的人生歷經(jīng)烽火硝煙、家道變革,但她堅守“弱德”,依舊活出了如詩通常的鏗鏘人生。如今97歲高齡的她,站在時代的潮頭,佇立于世界文化的大坐標下,再次傳頌出這一份震撼人心的“滄海遺音”。
2020年11月28日,第33屆亞洲電影金雞獎頒獎晚會舉辦,講述97歲古典詩歌大家葉嘉瑩先生傳奇一生的紀錄片《掬水月在手》獲“最佳紀錄/科教片獎”。
金雞獎觀眾會這么評價《掬水月在手》:
“影片記錄*內(nèi)古典詩歌大師葉嘉瑩的傳奇一生,將其個人生命與千年*古典詩歌交織在一起,表現(xiàn)她在詩歌長河中尋找生命的價值。導演將抒情、述志與寫意融為一體,以詩境表現(xiàn)葉嘉瑩的此生及其精神世界,是一部傳承*特色文化、兼具戲劇價值、文學價值、思想價值的佳作,特頒發(fā)最佳紀錄/科教片獎。”
01
生于書香門第
大學畢業(yè)時的葉嘉瑩。
葉嘉瑩出生于1924年的北平,從小被關在懸著“進士第”匾額的大門里長大,家里保留著滿族的“花盆底”和“阿瑪”的稱呼。
女孩兒玩的蕩秋千、溜冰、踢鍵子、抓子兒,她都不會,有的根本沒見到。她不識字的之后就開始背詩,“所有的精力都拿來讀書了”。《論語》是她“背誦的最熟的一本經(jīng)書”。
11歲時,她跟隨祖父學寫詩。庭院中的松樹、石榴花、棗花、落日、月影是她寫詩的主要題材。“迦陵”的別號也有她從與表弟聊天中得來——清朝的陳維崧,是*作家里寫得最多的,號迦陵。
考入輔仁中*文系后,她遇到了影響自己人生的同學顧隨。
顧隨講課,她專心一字不落地記筆記。聽了6年課,她記下8大本筆記,此后的50余年,她在*、、加拿大漂泊,只有那些筆記她隨身攜帶。顧隨當年評改的練筆舊稿、信件、贈詩,都被葉嘉瑩作為藝術裝裱起來,帶在身邊。
受顧隨的妨礙,她一改善感的詩風,寫下“入世已拼愁似海,逃禪不借隱為名”。70多年后,迦陵學舍在復旦學院落成,這兩句分掛在月亮門兩側(cè)。
1943年,葉嘉瑩與教師顧隨及同班*友合影。后排右二為葉嘉瑩。
02
南下結婚
1948年,葉嘉瑩南下結婚,不久追隨*民*軍里工作的妻子去了。她無法像同學所期待的這樣,“別有開發(fā),能自建樹,成為南岳下之馬祖,而非孔門之曾參”。反而在歷史的江河中,“隨命運撥弄和拋置”。
抵達*的第二年,丈夫由于“白色恐怖”入獄近4年,葉嘉瑩帶著吃奶的兒子一度入獄和接受審訊。她和兒子睡過朋友家的客廳,住過“房子沒有窗戶,屋頂上可以看到石頭梁柱”的宿舍。
妻子失去了工作,她靠在學校念書的開支養(yǎng)活全家。一次課堂,講到《淝水之*》里苻堅的云母車。下課后,她搭公共車輛回來,等車時,由“云母車”想到李商隱的詩:“云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經(jīng)歷了患難,她和詩人有了靈魂上的共鳴,體會那種孤單、寂寞和痛苦。
回到家,她又是那些擦地板,架著木桶在火炭上為兒子烘烤尿片的人。家里地方促狹,她在走廊邊的一個小凳子上備課,椅子一半在外面,一半在走廊。
丈夫性格顯得非常暴躁。晚上,她夢見到自己和兩個兒子被父親打,陷入遍體鱗傷的咽氣境地,夢到父親要接自己回去,困在一片蘆葦蕩里找不到路。
由于消極的心態(tài),她那段時間喜歡讀*維提及的極為消極的詞。這只是她講授詩詞的特征——無論講詩詞還是寫論文,都是有自己真的體味、真的感受就會寫下來,講起來。
她想過,一個人真的絕望了,哪種自殺的方式最好呢?有人問她,為什么不選擇結婚?她答:我是舊的女孩,我也有我的母親,兩個兒子。
“后來我諒解了他,是想起王安石的一首詩《擬寒山拾得》。”她記住的與原詩有出入,但她更偏愛自己記住的詞句:風吹瓦墜屋,正打破我頭。瓦亦自破碎,匪獨我血流。眾生造眾業(yè),各有一機抽。切莫嗔此瓦,此瓦不自由。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葉嘉瑩與臺大中文系學生合影。
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國外的專家到后,聽葉嘉瑩的課,邀請她赴*密歇根學院講學。哈佛本科遠東系的海陶瑋教授正在研究陶淵明,也邀請她到哈佛。
“去加拿大不是我的選擇,去*也不是,結婚也不是。”葉嘉瑩說,“但是我先生由于被關了這么多年,幸而放進去了,他離開了海軍,沒有找到工作。他不想在*待了,看到我有機會出去,就堅持讓我把女兒先帶回來,他也能夠回去了。”
鏡頭前,葉嘉瑩平靜地回想著過往。母親在她17歲那時離世。她寫《哭母詩八首》,至今都“清楚地記得父親棺殮時,釘子釘在棺材上的那個聲音”。漂泊北美時喪父。講了這么多關于戀愛的詩詞,自己卻未曾經(jīng)歷過戀愛,婚姻里她受到父親的咆哮凌辱。
03
52歲的沉重打擊
對葉嘉瑩而言,更沉重的打擊在52歲那時到來。
她曾對大兒子說早點生子女,我退休了可以幫你帶。這是她對自己晚年的另一種設想。
1974年,長女言言婚禮現(xiàn)場。
1976年3月,52歲的葉嘉瑩在*東部參與歐洲學會。她收到大兒子和妻子受傷離世的消息,立即前往加拿大。回到新加坡后,她把自己關在家里,接連數(shù)星期閉門不出。
她在《哭女詩十首》里,寫“痛哭吾兒躬自悼,一生老瘁竟何為”,“遲暮天公仍罰我,不令哭泣但余哀”。
參加完葬禮,她回家學校工作。見到同學朋友學生,最多眼圈一紅,就低頭走過去了。“她的喪女之痛,似乎都用學問和詩歌撫平了。”葉嘉瑩的同學劉秉松回憶。
04
*教書
兒子的去世幾乎徹底改變了葉嘉瑩的后半生,家庭即將不再是她所謂的牽絆了。
詩詞幫助她解決喪失父母的苦惱,提醒她也有詩詞傳承的使命。
女兒去世的第二年,她再度*探親。那時“文革”結束。在飛機上,她發(fā)現(xiàn)年輕人捧著《唐詩三百首》,高興得不得了。在長城參觀時,買到《天安門詩抄》。
“我曾經(jīng)認為,*真的是一個文學的民族,盡管經(jīng)歷了這么多劫難,還是用詩歌來抒發(fā)自己。”她認為“平生學的這點東西”,還可以報效*。
1978年,葉嘉瑩*家教委寫信,申請*念書。
1979年初抵上海,與復旦學院諸老師合影。
1979年,葉嘉瑩回南開講學之時,南開中學原常務副主任陳洪只是幫忙提行李的中文系研究生。每次往返*與,她都自費坐經(jīng)濟艙,講課也分文不取。
陳洪坦言,當年葉先生還是有些“囊中害羞”。自己跟著葉嘉瑩去食物攤,3堆椰子價格不同,葉先生一定買最便宜的。
在北大最大的階梯教室里,北京高校中文系主任戴錦華跑來聽這位學者的課。她想起葉先生講《古詩十九首》,自己“作為一個女性發(fā)現(xiàn)了此外一個智慧的女人師者的美”。戴錦華說,“葉先生是我曾經(jīng)毫不猶豫地選擇今后要做教師的重要和直接的助推力。”
葉嘉瑩寫豎排繁體的板書,一邊說一邊寫,速度迅速。因為一直寫板書,粉筆灰使她的腳趾總是皴裂。她的左手手指和中指上總貼有膠布。
一些聽過她的課的同學,常常告誡她,講得不要太大聲,要花費點精力,注意身體。但她一講起課來,就什么都忘了。
因自小接受“聲聞過情,君子之恥”的古語,葉嘉瑩不偏愛過分熱鬧的鋪排。但即使邀請方以傳承古典詩詞傳統(tǒng)的重要性說服,她都拒絕了。
“雖然我知*內(nèi)有不少才學數(shù)倍于我的專家和作家,傳承的責任也不必定落在我身上。可是我對古典文學有一種不能自已之情。”她給學校生講,也給幼兒園的小同學講。密集的之后,隔兩天一講,每次3小時。
有的課程錄像中能看見她輕微地咳嗽,但是她的語調(diào)沒有增加或減少。“如果用我的同學顧隨先生常說的一句話來比喻我講課,就是,‘余雖不敏,然余誠矣’。”
她的講稿被整理起來,有學理工的學子看了一個通宵。
1997年,葉嘉瑩在溫哥華為幼兒講古詩。
1990年,葉嘉瑩從*不列顛哥倫比亞學院*系退休。她決定捐出退休金的一半——10萬美金,在南開學校成立“葉氏駝庵獎學金”和“永言學術基金”。“駝庵”是顧隨的號,“永言”則從她去世的大兒子和妻子名字中各摘了一個字。
前幾年,她又捐出了自己的全部積蓄和賣掉地產(chǎn)利潤。目前已總計捐贈3568萬元。有記者來訪談,葉嘉瑩說,我雖然也沒有要她們公布。本來是我捐了就是捐了,是同學會它們說出來了。
“我雖然要跟你講學問,看樣子你對于學問是沒有興趣的。”面對記者的詢問,她很直接地對著鏡頭回答。
05
弱德之美
她創(chuàng)造了一個名詞“弱德之美”,詮釋*復古詩詞美感特質(zhì)的本質(zhì)性。她說,弱德不是弱者,弱者只趴在哪里挨打。弱德就是你承受,你堅持,你需要有你自己的一種操守,你要完成你自己,這種品格才是弱德。
這些人在她身上也發(fā)現(xiàn)了“弱德之美”。
“我是一個生來就屬于所謂‘弱者’的女人,我的輩子可以說都是隨命運的撥弄和拋置。”她說,“但是我不摔倒,我要在承受之中走我自己的路。”
2000年起,她起初在南開招收研究生。
她不喜歡麻煩他人。*教書后,她在南開中學校園內(nèi)獨自居住,不請保姆。一次睡覺,她在衛(wèi)生間摔倒,摔斷了手臂,怕影響秘書休息,她在地上躺了4個多小時,天亮才撥對方電話。
為了節(jié)省做飯的時間,她讓秘書可延濤買好速凍包子,最多一次買了10斤。可延濤說,葉先生對學問的要求很嚴苛,但對生活的要求很低,特別是不樂意在睡覺穿衣這樣的爭吵上耽誤時間。她的衣服好多都是二三五年前買的,很舊的帽子,她也從不舍得扔掉。有的破了洞,葉嘉瑩就自己拿針線把破處縫好。
葉嘉瑩在家中客廳講詩詞。
06
最看重“教師”身份
一生里,她最看重“教師”的身份。直到91歲時,她還在家中給教師講課。她要求學員讀文獻原文,多抄寫。對于不仔細的學生,她會嚴格地指責,語氣近乎呵斥。但學生一旦刻苦認真,即使談詩談得膽怯可笑,她也尊重。
接受《人物》雜志專訪時,學生鐘錦曾回想,有一次朋友們在課堂上各抒己見,一個年齡挺大的大哥說得完全不對路,旁人都聽不下來了,但他十分仔細投入。一看葉嘉瑩,她用書把臉擋著,躲在后面漸漸地笑。
只要血壓平穩(wěn),學生和同學們傳來的郵件她會在中午后逐一回復。哪怕是收到群發(fā)的風光照片,她也會一個指頭敲打鍵盤,認真地回復“收到,謝謝”。
熱愛古典詩歌的陌生學生回信或短信給她,也能收到她的回應。
從地理系轉(zhuǎn)讀古代哲學的教師考研失敗,寫郵件給葉嘉瑩。葉嘉瑩用家里座機打電話給他,鼓勵他不要失望。還有的學生沒指望過回復,信里沒有留聯(lián)系方式,她便托秘書順著信件里的信息找到別人。
外出講座,她經(jīng)常仍站著講兩三個小時教師結婚匾額,有學生看到,葉先生腿都腫了。
為了讓她有更好的上課、開會、研究的場所,一*外學生建議修建一所學舍,就像古人的書院一樣。世界*的學生起初響應。
“他們每個人都出資不菲。”陳洪回憶迦陵學舍的籌建,“若干學生聽說了就來了,有學生說所有家具都是我的,有的說所有電器我都負責了。他們都是十幾年前或者三四五年前聽了葉先生的課。”
2015年,迦陵學舍落成。葉嘉瑩在海外講座的錄音、錄像并且研究資料裝在150個紙箱分批運*,大小不一的舊行李箱上貼著注明“資料”的紙條。
這座中式四合院,東鄰南開現(xiàn)存最悠久的建筑思源堂,西面*際數(shù)學泰斗陳省身的故居寧園。
《掬水月在手》紀錄片大部分畫面在此錄制。看過這部紀錄片,戴錦華直言,我們面對葉先生的詩和她本人會“失語”,“所有的語言都變得丑陋”。
有讀者想到了葉嘉瑩在臺北寫的一首詩,最后兩句“千年滄海遺珠淚,未許人箋錦瑟詩”。葉嘉瑩認為,李商隱詩集凄美,不必因為沒人作出箋注引以為憾,而是根本難以箋注,因為詩中幽隱難言又深廣如海的寂寞,遠非箋注所能為力。“葉先生為文、為人里幽隱難言又深廣如海的寂寞,也是我們所難用語言表達的。”
“捧起一把水來,天上的云彩就倒映在水底。水里的光影離你很近但又離你很遠。我認為天下的美都在于一種‘距離’,在你的想像之間,可望而不可及。”葉嘉瑩這樣解釋“掬水月在手”。
一名學生感受過這些美。在南開學校東方藝術大樓,葉嘉瑩站在臺上講演,他站在距離葉先生十幾米的地方默默聽著。“她講的每句話你都能看懂,詞里的美也能感受到,可就是認為離葉先生這么遙遠。”
有人形容這些似乎,“月光很近,但星星很遠。”
但葉嘉瑩只謙虛地說,我也是水中之月。
來源|央視新聞南開學校冰點雜志北京廣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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